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護理師剛給老爸打完嗎啡止痛,看他再度睡下,而我妹也起來換我的班。可以繼續來寫這個故事了。

陳伯伯是聰明人,明哲保身,而魏叔叔是精明人,力爭上游。聰明人和精明人都會挑朋友,別拿同鄉兩字來呼嚨人。江浙反共救國軍全是同鄉,大夥都說台州話。在這樣的團體裡面,套老鄉交情有個屁用。所以兩人在部隊裡面真正能交心的朋友不多,我爸算一個。

有回桂永清(應該是啦)到浙江前線視察,情報洩漏。當換乘小艇要搶灘時,突來砲火襲擊,彈若雨下。桂永清的座艇進退不得,眼見海軍座艦已經採取迴避動作離開,只好硬著頭皮往前搶灘。

此時指揮部接到命令,要派人往灘頭接桂永清。但在共軍火力壓制下,從碉堡到灘頭就是條送死的路,沒人願去。最後抽籤,抽到病懨懨的陳伯伯和另一位袍澤。陳伯伯無奈只好拿起鋼盔,準備出碉堡,卻發現老爸已經穿戴整齊,在碉堡門口觀察落彈頻率。還沒等陳伯伯開口,彈雨稍歇,我爸就和另一位同袍衝向海灘,架著桂永清就往回跑。

指揮部接走桂永清,我爸啥話也沒說,就會到自己鋪位。陳伯伯也沒說話,事情就這樣過去了。

魏叔叔精明歸精明,但他被抓去當兵時才12歲,人還沒槍高。在靠拼命才有一口吃的的軍隊裡,那能不受欺侮。我爸有177公分高,在江浙人當中算高大的。有人欺侮魏叔叔時,我爸都會出來"勸阻"(根本就是打人吧!)。

那我爸幹嘛呢?想當帶頭大哥嗎?其實不是。我爸是那種很傳統的中國人,還是住鄉下那種,把親情鄉誼看得極重,也感念恩情。沒讀過書的他,會寫名字是陳伯伯教的。魏叔叔的年紀和我親四叔一樣,我爸把他當弟弟了(但後來我舅舅去東引當兵時,揍他的就是魏叔叔。)

聰明人和精明人會挑實誠人當朋友,所以他們成為很密切的朋友。這段情誼,一直維持到現在。我爸在榮總住院期間,魏叔叔每天來,魏嬸嬸每週燉鍋牛肉送來。魏叔叔老是抓著我的手對我說: 我魏和振一輩子幹到政風處長,身邊都是馬屁精,不然就是怕我的人,沒幾個朋友。唯獨老包(指我爸,不然現在我也是老包),不貪圖我什麼,還死愛唸我。

至於陳伯伯則絕對是我家最重要的長輩。在台灣獨身的他,有個乾兒子,老向他要錢。他向我爸訴苦,說想認我。我爸堅決不讓他認我當乾兒子,但卻要求我家三兄妹弟要每個月都去看他。陳伯伯人生最後一段路,算是我陪他走的。至於那個正牌乾兒子,往往是過年期間我和陳伯伯拼高粱時,來個電話拜年。

離題了。話說一江山陷落後,國共雙方在浙南海域的態勢逆轉,大陳已經成為孤島,國軍鞭長莫及。美軍顧問力勸蔣介石棄守大陳,還以軍援兩個師的裝備相誘。但棄守大陳對軍民士氣打擊太大,蔣介石難以決斷。最後聽說是蔣經國獻策,撤出大陳及臨近島嶼的所有軍民,宣傳大陳軍民毀家共赴國難,以激勵士氣。

民國44年,1955年蔣經國親赴大陳,政工幹部開始挨家挨戶勸離。先將臨近島嶼,如披山南麂的軍民撤到大陳。共軍當然笑納接收。那個春節是愁雲慘霧,誰也沒心思過。山頭林立的反共救國軍現在全集中在上下大陳兩個島,都以為要和老共決一死戰了,軍心浮動。偏就老爸心思細,覺得是要離開去台灣了,不會只遷平民。政工幹部欣賞他協助穩定軍心,賞了個士官長位置。

就這樣,1955年農曆正月十五,吃過元肖。晚上就通知要走。正月十六,第七艦隊連航空母艦都開來。龐大的船隊把我爸和我媽一起帶到台灣。揮別最後的大陳,航向未知的台灣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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